孟加拉国动荡，冲击全球服装产业链

【环球时报报道 记者 赵觉珵 苑基荣 任重 李好】截至16日，孟加拉国国内局势已基本恢复正常。本月4日，孟加拉国发生全国性抗议活动，这场风波导致前总理谢赫·哈西娜辞职与政府更迭，也对该国以服装纺织业为代表的经济活动造成冲击。孟加拉国是全球服装供应链上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去年出口了约470亿美元的服装。动荡发生后，该国许多工厂一度处于“极不稳定”状态，外媒称全球多家服装品牌都在调整订单。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的在孟中国服装纺织业从业者认为，孟加拉国服装纺织业受到的影响或将持续整个下半年。
将重塑全球纺织品生产版图？
据外媒报道，本月初，孟加拉国的大量纺织厂出现停摆。路透社称，根据瑞典服装品牌HM公司提供的供应商名单，该公司从孟加拉国约1000家工厂采购服装；由西班牙Inditex拥有的快时尚品牌ZARA在孟加拉国拥有生产集群；日本品牌优衣库在孟加拉国大约有29个加工厂。此外，包括北面和范斯等品牌的母公司VF集团等也都在孟加拉国设立工厂或进口服装。
《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日本YKK（主要从事服装拉链行业）等企业在孟加拉国设立分公司，像优衣库品牌的母公司日本迅销集团等则在该国开设大型合作工厂。由于此前抗议者与政府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许多日企人员纷纷离开孟加拉国，迫使工厂暂停运营。
日本《朝日新闻》12日报道称，虽然近来孟加拉国的抗议活动有所平息，但迅销集团仍暂时让当地员工居家办公。该公司所有外包出去的缝纫工厂都暂时关闭，据说从8月7日起逐渐恢复运营。达卡服装制造商Urmi Garments的一家工厂负责人哈克对路透社表示，该工厂因抗议活动损失了价值10.7万美元的22.8万件产品。
本月8日，由经济学家穆罕默德·尤努斯领导的孟加拉国临时政府宣誓就职。一些报道显示，该国的服装纺织业工厂正在恢复运行。尽管工厂正在重新开工，但孟加拉国的服装出口可能一段时间内仍会受到影响。为西方客户提供服务的印度服装生产商“Hula Global”已经表示，将把今年余下时间的生产从孟加拉国转移到印度，以避免风险。
2023年服装纺织品出口额占据了孟加拉国总出口贸易的83%。图为孟加拉国工人在晾晒纺布。（法新社）
从事企业供应商搭桥联络的商业机构“Dragon Sourcing ”驻孟买的运营主管潘卡吉·图特贾对路透社表示，虽然预计ZARA和HM等欧美快时尚品牌会继续与孟加拉国合作，但一些还在寻找供应商的公司可能会因此次风波放弃投资。
在孟加拉国投资纺织业的中国商人韩景超15日对《环球时报》记者分析称，服装行业的订单存在季节性、阶段性。近期孟加拉国纺织业受到的影响，可能不仅导致近期的订单取消，还可能影响下一个采购季甚至整个今年下半年。
据英国市场研究公司“Transport Intelligence”网站14日报道，孟加拉国政治和经济危机的叠加对一系列供应链产生了重大影响，尤其是造成与服装行业相关的供应链混乱。
欧洲时尚杂志NSS分析称，这场风波对孟加拉国服装行业的影响是巨大的，许多国际买家担心局势不稳定取消了订单，或者要求货物通过昂贵的空运运输。“国际买家曾经因为孟加拉国生产成本低、劳动力充足而对其青睐有加，但现在他们开始重新评估采购策略”，NSS表示，越南、印度、柬埔寨和印度尼西亚正在成为潜在的替代国家，可能重塑全球纺织品生产版图。
孟加拉国的“服装业奇迹”
长期以来，孟加拉国以其充足且低价的劳动力吸引着全球服装纺织业的目光。根据中国商务部发布的《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孟加拉国》，该国人口约为1.7亿，15-64岁劳动力人口占比高达67.61%。这份报告称，有500万孟加拉国人从事服装业，其中女性从业人员超过80%。
孟加拉国服装纺织业的发展，一定程度上是承接了来自中国等地的产能。有孟加拉国中国商会的企业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孟加拉国吸引到的服装纺织投资者主要看重欧盟、日本、加拿大等国对其的优惠关税政策，使得其可以相比于“中国制造”节省6%-13%进口国关税，其次是部分西方国家实施的所谓“中国+1”供应链调整。
据《环球时报》记者了解，早在十几年前甚至更早之前，一些中国企业就大规模在孟加拉国投资纺织业，其中规模较大的包括迪尚孟加拉毛衫有限公司、江苏云蝠服饰股份有限公司以及利德成集团。韩景超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其中利德成集团在孟加拉国雇用的工人有约2万人。
韩景超表示，近年来，孟加拉国的经济增长速度较快，连续多年GDP平均增速保持在6%以上，其纺织业也在全球产业链中扮演重要角色。除劳动力优势外，另一个重要优势是来自欧盟对其作为“最不发达国家”的优惠政策。
他介绍称，欧盟给予“最不发达国家”的纺织品进口免关税、免配额待遇，这让孟加拉国服装纺织产业竞争力显著增强。不过，这一优势也存在很大变数，因为预计到2026年，孟加拉国将正式脱离“最不发达国家”的行列，而双方也尚未签署自贸协定。
印度《经济时报》报道称，孟加拉国经济增长过度依赖服装纺织品，其出口额从2009年至2022年几乎增长了三倍多。路透社称，服装出口额占据了孟加拉国2023年总出口贸易的83%。
中孟供应链紧密相连
纺织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中国向包括孟加拉国在内的国家和地区转移多年前就已开始。韩景超说，中国与孟加拉国的产业链、供应链联系紧密，尤其是孟加拉国的纺织原辅料主要依赖进口，包括棉花、化学纤维、纺织面料等，中国是其主要的进口来源国。
目前，中国是全球第一大服装生产国和出口国。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产业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洪群联近期撰文表示，在全球价值链中，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企业掌握核心品牌，日韩等国处于先进面料研发生产的领先位置。事实上，中国也具备在该行业继续向价值链上游挺进的基础。
韩景超认为，中国的服装纺织业已经出现分化，有实力的企业向高端化、品牌化迈进。“中国的服装产业已经过了以量取胜的阶段，必须走高端路线”，他举例称，一些中国企业已经不再向孟加拉国出口棉花，而是出口经过加工当地没有能力生产的纤维制品。
孟加拉国中国商会的企业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中国服装产业链主要竞争力在于产业链完整，从而带动了“快反”的优势。中国企业可以利用好自身在国内的供应链优势，把小批量、交货期短、工艺难的订单留在国内。把中低档的大批量产品放在孟加拉国加工。
南亚问题专家、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研究员钱峰16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得益于高素质产业工人、完善的产业配套和快速响应的供应链系统，中国的服装产业依然具有相当大优势。中国长期的政治稳定以及持续的对外开放政策，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都更显珍贵。
钱峰认为，从近期全球多地发生的事件中可以看出，国际供应链的脆弱性不断凸显，暴露出全球化正在遭遇挑战，甚至一些国家威胁“脱钩断链”，但这种目的实现，“全球化的趋势是不会变的，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中的角色只会越来越重要。”